最後十四堂星期四的課(一)

民國100224日,星期四的第一堂課

費盡千辛萬苦,拿到一紙畢業證書,看到上頭寫了自己的名字,不亦快哉!

停雲,思親友也。罇湛新醪,園列初榮。願言不從,嘆息彌襟。

民國100221日星期一,上午跑完離校手續,終於從這所我度過十一又二分之一個年頭的學校畢業,不需要告別。下午又載Wei去學校上課,以及考慮要不要旁聽馬汀尼老師與楊澤老師開在星期四的課,總覺得都畢業了還到學校上課有一種太「悠哉悠哉」的感覺,不過課程內容很吸引我:東方的古典文學與西方的戲劇,以及聲音表演。

下定決心去上課是因為星期三靠著Wei是金士傑老師的學生的身份,在城市舞台看了《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書是高中看的已經沒什麼記憶,倒是對劇中金老師飾演的老教授的一句台詞很有感觸:「大學生不懶散,要什麼時候懶散?」研究所能讀到六年半,我也夠懶散了吧,既然我秉持人生就是要「悠哉」的原則,那麼就再悠哉一回,去上課也無妨!
星期四的課堂上,馬老師提供一首她很喜歡的四言詩,陶淵明的〈停雲〉: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靜寄東軒,春醪獨撫,
良朋悠邈,搔首延佇。

停雲靄靄,時雨濛濛,
八表同昏,平陸成江,
有酒有酒,閑飲東窗,
願言懷人,舟車靡從。

東園之樹,枝條再榮,
競用新好,以招余情,
人亦有言,日月於征,
安得促席,說彼平生。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
斂翮閑止,好聲相和,
豈無他人,念子實多,
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這首詩抒發了想與親友共飲卻未能如願的感慨,停雲與時雨,促席說平生,頗有一種歲月如梭,轉眼人事全非的感觸。我卻回想起十一年半前,開學前夕,在宿舍的第一個夜晚經歷了921大地震,以至於隔日的第一天上課就停課,接連幾天處於停電的狀態下,依稀有著教室一片暗摸摸灰濛濛的印象。也不知為什麼,我接著聯想到十一年半後,幾個星期前,學校附近的國小拆除老舊校舍,在兩台怪手摧殘下,一棟舊校舍應聲而倒,一切來得太快,同行友人才剛拿出手機想拍下這歷史性的一刻,眼前卻只剩一片斷壁殘垣。

或許因為十一年半的時間真的太長了,導致過去的記憶宛如那些停電的教室一樣暗摸摸、灰濛濛,蓋上一層紗;回憶又像應聲而倒的舊校舍,來得太快,轉眼只剩下斷壁殘垣的景象。於是,在經過校園的某個地方,一個轉角,一間教室,一塊牆壁上的斑駁,一盞閃爍不停的日光燈……手中拿著這只畢業證書,十一年半的點滴如夢似幻,也有那閃電般撞擊的記憶片羽,才對這「搔首延佇」的姿態心有所應。

我在學校的「最後十四堂星期四的課」就在這「靄靄停雲,時雨濛濛」下展開,後來Wei跟我說:其實這堂課不只十四堂耶……



〈停雲〉聲音演出:鄭尹真(請點選播放器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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