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100年4月28日,星期四的第十堂課: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 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與死 死而不可復生者 皆非情之至也
夢中之情 何必非真 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上述幾句出自《牡丹亭記題詞》,湯顯祖藉一場遊走於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愛情,試圖表現情的極致,超越生死。同時期,千里之遙,另一位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也寫下同樣擺盪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愛情喜劇《仲夏夜之夢》,兩者闡述的愛情卻大相逕庭。我沒有要比較兩者的異同,對於後人總愛把這一中一西的劇作家扯在一塊,列出個幾大共通點,我也覺得是專家學者的個人興趣,至於兩人恰巧死在同一年,就是八卦爾爾。
課程到了後半段,我們飛越經緯線,來到西方國度,隨著兩對年輕男女及一群戲班子進入精靈掌管的森林,宛如一場夢境,其實更接近湯顯祖筆下的《南柯記》,淳于棼入夢槐安國,與公主成婚,養兒育女,歷經生離死別,後被奪官流放,出了槐安國,回眸一看,槐安國只是個螞蟻洞。只是淳于棼當下頓悟,得道成仙,而做了驢子的屁塞子與仙后一夜銷魂,醒來不過是仲夏夜裡的一場春夢。好吧,說穿了其實是我自以為抒情浪漫,想藉夢來做中西過渡…
越過山丘,越過谿谷,
穿過樹林和矮叢,
越過庭園,越過籬笆,
穿過溪流和火光,
我由東到西四處遊蕩,
就像東升西落的月亮;
伺候在仙后身旁,
為她,青青草地綴上露珠。
現在,我要去尋覓幾滴露珠
為花兒掛上珍珠耳墜。
為了領觀眾進入精靈國度,莎士比亞讓四小仙與帕克打頭陣,從山丘到谿谷,越過樹林與溪流,宛若東升西落的月亮一般劃過天際,透過文字與節奏創造跨越空間的速度感,藉此營造精靈世界的奇幻色彩。
莎劇台詞要從英文下手,對於五步抑揚格我又一知半解,還是回到課堂上,同學們的聲音表現吧!為了展現速度感,同學們將上面這段開場詞搭配「圓舞曲之王」小約翰‧施特勞斯最富盛名的圓舞曲〈藍色多瑙河〉的輕快旋律,彷彿四小仙跳著原舞曲出場。為了呈現帕克絕非等閒之精靈,同學們多人飾一角,又是變聲變調,又是交疊交錯,又是配音學動物叫,又有中英文夾雜,來表現這位自稱「給地球圍上一圈腰帶,只須四十分鐘」的搗蛋精靈。不過熱鬧歸熱鬧,不熟悉這場戲的聽眾可能會分不清哪句是帕克,哪句是四小仙,文末我會附上兩段帕克的台詞以供參考。
《仲夏夜之夢》到了第三幕才入林,替全劇添上奇幻色彩,人類世界的兩對年輕男女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糾葛,直到進入精靈國度,被帕克用效果極佳的催情藥「相思花」亂點鴛鴦譜,全亂了盤,亡羊補牢再點一次,反而負負得正皆大歡喜,彷彿在森林裡做了一場夢,醒來所有問題迎刃而解,而夢則被遺忘在那個神祕又奇幻的國度裡。不是湯顯祖筆下「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極致愛情,而是莎翁筆下:
戀人,瘋子,都有同樣騷動的腦袋,
以為幻想便是真實;這遠不是
冷靜的理性能弄得明白。
瘋子,戀人和詩人
都是想像的孩子。
有趣的是,即便莎士比亞與湯顯祖在各自作品裡闡述的愛情觀截然不同,前者在《仲夏夜之夢》所述的:
詩人的「想像」,孕育著形形色色
無以名之的事物,詩人的筆一轉
這些「空無虛幻」的事物,
不但有了落腳處,還有了名稱。
與後者在《牡丹亭記題詞》所言的:
夢中之情 何必非真 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對我來說,反而有異曲同工之妙,比死在同一年的巧合有趣多多,我想,雖然我自以為浪漫抒情,但走筆至此,應該真藉著夢搭起中西之間一座橋了吧!
以下是3-1帕克的兩段台詞:
第一段:
仙王今晚要在這宴飲作樂:
仙后要留心,別給他撞見;
為了仙后不答應他的那個要求,
可把仙王奧泊綸氣得一肚子火。
仙后從印度國王那偷來
乖巧伶俐的男孩做她的侍童;
奧泊綸看了眼紅,非要那孩子
陪他出遊,為他追逐林中野物;
仙后哪捨得輕易割愛——
親手為他戴花冠,當他是寶貝。
從此,林間、草地,泉畔、月下
兩人一見面就吵;嚇得伺候他們的人
鑽進橡樹籽的托杯內縮成一團。
第二段:
說得一點也沒錯;
我就是那個快活的夜遊者。
為仙王逗笑取樂,
見著一頭精壯的公馬,
我就學年輕母馬的叫聲迷惑牠。
有時躲在愛說閒話的老太太的酒碗裡,
扮成一顆烤熟的酸蘋果,等她正要
舉杯喝酒,我就啪噠往外跳
彈到她乾癟的嘴邊,撒了她一身酒。
裝了一肚子人情世故的嬸婆
正要坐下來講述哀傷的故事,
我就裝成三腳凳,
從她屁股下滑走,讓她摔個正著,
一邊喊「死板凳」,一邊嗆個不停;
旁邊的人都捧著肚子,拍腿彎腰
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異口同聲:
從沒見過這麼好笑的事。
好了,讓路吧!奧泊綸來了。
莎劇《仲夏夜之夢》帕克與四小仙/聲音演出:卜凱蒂、黃如琦、高若珊、張仰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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